秦瓊和程咬金有沒有參加玄武門之變？這個問題的答案，當然是肯定的，《舊唐書·列傳第十八》和《新唐書·列傳第十四》都寫得很明白：“六月四日，從誅建成、元吉。及平隱（李世民繼位，追封建成為息王，謚曰隱）、巢（李世民封李元吉為巢王，謚號為剌），功拜左武衛大將軍，實封七百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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程咬金在玄武門之變后也被加封上柱國（最高勛位），并且寫進了《大唐驃騎大將軍益州大都督上柱國盧國公程使君墓志銘并序》：“事寧之后，賞絹六千匹、駿馬二匹、并金裝鞍轡及金胡瓶、金刀、金碗等物，加上柱國，授東宮左衛率。”

我們細看唐朝史料就會發現，在玄武門之變后，一批新貴崛起，秦瓊和程咬金的處境不但尷尬，還有些艱難甚至危險，他們如何避險保命，這就需要大智慧和大勇氣了。咱們今天的話題，就是來聊一聊這二位不同的做法，看一看哪位更高明、更值得尊敬和效仿。

在玄武門之變前，秦瓊是上柱國、翼國公，程咬金是宿國公：唐朝親王如世民元吉，正一品，食邑一萬戶；秦瓊程咬金那樣的國公跟郡王一樣，都是從一品，郡王食邑五千戶，國公食邑三千戶，秦、程二人后來被李世民以“食實封”削減了二千三百戶。

程咬金得了一些小物件和上柱國勛位（比正二品），秦瓊啥也沒撈著，這不是李世民小氣，而是上柱國之上再無勛位，開國公進一步就是郡王，要再加封，除了“天策上將”，還真拿不出什么能讓秦瓊感興趣的東西了。

“天策上將”是李世民的專屬稱號，他不肯給，秦瓊也不敢要，封郡王就得改姓，秦瓊也未必愿意，于是秦瓊和李世民都很尷尬，這就是賞無可賞兩頭為難。

當然，秦瓊沒有得到額外封賞，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，那就是秦瓊和程咬金在玄武門之變時“耍了滑頭”——他們是站在李世民一邊，但卻不肯對建成元吉動手，這是他們堅決不肯逾越的底線。

我們綜合兩唐書的記載，就能列出跟隨李世民在玄武門大開殺戒的“功臣”名單：長孫無忌、尉遲敬德、侯君集、張公謹、劉師立、公孫武達、獨孤彥云、杜君綽、鄭仁泰、李孟嘗。從比較有名的四個人的官爵變遷中，我們就能發現問題：上黨縣公（從二品）長孫無忌晉封齊國公，全椒縣子（唐朝九級爵位之第八級，僅高于縣男，正五品）侯君集晉封潞國公，原本無爵位的尉遲敬德和張公瑾分別晉封吳國公和定遠郡公（正二品）。

就連只出謀劃策的杜如晦，也從最低級的建平縣男（從五品）晉升為蔡國公，與他齊名的房玄齡則從白丁晉升為邢國公。

兩唐書寫的很清楚，李世民在玄武門之變后評定功臣等級，長孫無忌、尉遲敬德為特等，房玄齡、杜如晦、侯君集為一等（也有史料說五人均為一等），秦瓊和程咬金連末等都算不上——他們根本就沒跟建成元吉交戰。

秦瓊是唐初第一猛將，程咬金也不是只會三板斧，他倆要是去了玄武門，尉遲敬德和張公瑾就不會打得那么辛苦，李世民也不會差點被李元吉干掉。

按當時的情況來看，秦瓊和程咬金即使不選邊站隊，李建成、李元吉和太子洗馬魏征也不會放過他們，必殺名單上第一個就是秦瓊秦叔寶：“建成薦元吉北討，乃多引秦王府驍將秦叔寶、尉遲敬德、程知節、段志玄與行，又籍秦府精兵益麾下。太子與元吉謀："兵行，吾與秦王至昆明池，伏壯士拉之，以暴卒聞，上無不信。然后說帝付吾國，吾以爾為皇太弟，而盡擊殺叔寶等。’”

建成元吉等人密謀殺害秦瓊程咬金，秦瓊程咬金卻沒摻和李世民誅殺建成元吉的小會，參與者另有其人：“太子薦元吉北討，欲因其兵作亂。長孫無忌、房玄齡、杜如晦、尉遲敬德、侯君集等勸秦王先圖之。”

在這場僅有六個人參加的秘密會議上，看不到秦瓊，也看不到程咬金，但是在此之前，程咬金是已經對李世民公開表態了：“（程咬金）每陣先登，以功封宿國公。武德七年，建成忌之，構之于高祖，除康州刺史。知節白太宗曰："大王手臂今并翦除，身必不久。知節以死不去，愿速自全。’”

程咬金這話說得態度鮮明卻又滴水不漏，即使傳到李淵耳朵里，他也能自圓其說：我是勸秦王殿下自保，可沒說一定要對太子和齊王動手——急流勇退也是自保手段之一。

我們先史料而非小說，就會發現程咬金看問題比較準確，話也比秦瓊多，武德二年秦瓊在陣前離開王世充而投奔唐軍，那也是程咬金的主意：“世充器度淺狹，而多妄語，好為咒誓，乃巫師老嫗耳，豈是撥亂主乎？”

程咬金話只說七分，投不投唐，他只提建議，請秦瓊拿主意；是否對建成元吉下殺手，他也只分析形勢，最后拍板的還是李世民。

凡事都要適可而止，過猶不及，程咬金的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，他和秦瓊站在李世民一邊，那是沒辦法的事情——雖然他們都是李淵欽封的開國公，但出征時一直隸屬李世民麾下，這個標簽是去不掉的。

作為李世民玄甲軍大統領，秦瓊程咬金與單獨領兵作戰的李靖和李勣不同，那二位“姓李的”可以中立，但貼著標簽的秦瓊和程咬金不行，于是他們只站隊不動手，程咬金動了動嘴，秦瓊則一直保持沉默，直到建成元吉都被李世民的打手干掉，他們才出來收拾了一下殘局。

秦瓊作為皇帝李淵最尊敬的名將、秦王李世民的戰場金牌悍將，絕不會對李淵的另外兩個兒子下殺手，等到建成元吉都掛了，他們才放下顧慮，于是《舊唐書·列傳第八》留下了這樣的記載：“秦叔寶等討建成余黨于玄武門。”

無論是在正史中還是小說里，秦瓊和程咬金這對好兄弟都是不離不棄：秦瓊在齊郡通守張須陀麾下當正六品建節尉的時候，程咬金是東阿縣民團司令，兩人一起加入瓦崗軍，又一起在重傷中被王世充俘獲，最后同時在陣前躍馬揚鞭奔入唐軍陣營，在玄武門之變中，他們都沒有出現在建成元吉被殺的現場。

李淵欽封的兩位開國公，守住了自己的底線，三千戶食邑都變成了七百戶，至于十六衛大將軍，那是新君即位雨露均沾，算不得加官進爵。

玄武門之變后，長孫無忌尉遲敬德吃肉，程咬金因為那一番話，也跟著喝了一點湯，而秦瓊卻請了無限期長假。

請了長假的秦瓊從朝堂上消失，直到貞觀十二年辭世，才得到了所有異姓功臣都得不到的特殊待遇，那就是在墓前立起了石人石馬——那是只有立了大功的皇族才有的待遇，皇族、大功，這兩個必要條件，缺一不可，秦瓊并非皇族，卻享有這樣的殊榮，是不是李世民對秦瓊的一種補償？

秦瓊“稱病不朝”，程咬金則一直在南征北戰東打西殺，年已古稀還能遠征漠北，在大獲全勝后并不宜將剩勇追窮寇，反而停下來屠城掠財，凱旋后還背了一個處分。

秦瓊的稱病，程咬金的犯錯，當然都是有意為之：前幾天還人擋殺人神擋殺神的大唐第一悍將，怎么說病就病，而且久治不愈？程咬金屢立戰功，一門四公，是貞觀天子的兒女親家，得到的賞賜和田地，十輩子都不愁吃喝，又怎么會在乎怛篤城那點小錢？

秦叔寶有秦叔寶的傲骨，程咬金有程咬金的智慧。老程大錯不犯小錯不斷，只要錢財不要全功，這當然是一種大智若愚的表現，秦瓊的神奇之病，估計他和李世民也都心知肚明。

按照正史和墓志銘記載，秦瓊程咬金確實都參與了玄武門之變，但是他們參與的方式和程度，跟長孫無忌、尉遲敬德、侯君集等人卻有天壤之別，于是咱們最后的問題就出來了：以君之見，秦瓊之病、程咬金之錯，是不是都大有深意？程咬金的大智若愚，秦瓊是學不會，還是不肯學？秦瓊能舍棄一切立功機會而遠離朝堂和戰場，這是不是也需要大智慧和大勇氣？